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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VREHUTONG
好久不见。
年初至今，因为种种原因，3月没更推送，看到了不少朋友在后台的留言与问候，没能来得及回复的人，在这里说声感谢。
2月底，我去了一趟冰岛，用一个礼拜的时间环游了冰岛南部。
其实心里对冰岛的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以来我都对辽阔的荒原风光没有抵抗力，而冰岛是一个除却风光之外还有太多吸引力的国家：喜欢的艺术家OlafurEliasson，音乐才子OlafurArnalds，都是来自冰岛。在我踏上这片土地之前，我幻想过无数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孕育出这么多惊人的鬼才。
去年年底，本想把冰岛之行作为自己23岁的生日礼物，但临到头觉得自己没准备好，暂时搁置了计划。年初，开始提上日程。
现在回忆起来，那6日，冰岛带给我的感觉堪称震慑，体会更多的实为“敬畏心”与“羞耻心”。
抵达首都雷克雅未克那天中午，天气糟糕的可怕，狂风卷着雨点劈头盖脸。从机场到市中心的车上，途径大海，我见到了第一幕让我想哭出来的画面。
我曾经不止一次和朋友说过，我很想看大海下暴雨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这个执念到底因何而起，也一直没能如愿，没想到刚落地冰岛竟看到了。在大巴上，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海上暴雨，以及，一条彩虹从水汽中蒸腾而起，柔滑地攀到高空中的样子。
抵达市中心的时候已经下午3点半，雨还没停，风力忽骤忽缓，距离冰岛国家美术馆闭馆还有1个半小时。我扣上帽子拖着行李箱一路小跑，生怕错过了。在这里特别感谢没有一点抱怨陪我赶路满足心愿的囡囡。很有趣的是，跟着地图，来到了一处怎么看都像居民住所的地方，鼓起勇气扣了门，门一推就开了。
误打误撞，撞上了冰岛画家AsgrimurJonsson的家，我们从一楼“守门人”那里买到一张通票（ISK，包含参观这里，国家美术馆以及一个冰岛雕塑家Sigurjónólafsson的展馆），可以说很值了。
那天下午，我们参观完第一处之后赶在5点前逛完国家美术馆，算是圆了一个执念，没能来得及再去SigurjónólafssonMuseum，是冰岛之行的第一个遗憾。
之后的几日，我们跟随当地人Swan，驾车一路南下，走过板块交界处的裂谷辛格维利尔（被称为“地球最美的伤疤”,世界上持续时间最长的民主议会诞生于此）,每10分钟喷发一次的盖歇尔间歇性地热区，山谷喷发的水流晃得动土地的黄金圈瀑布，被两大瀑布拥抱的艾雅法拉火山（因年的大爆发闻名于世），徒步索尔黑马冰川，从维克黑沙滩到布满“碎钻”（大大小小绵延海岸的冰块）的钻石冰沙滩，杰古沙龙冰河湖，蓝冰洞......
以及......遇上了冰岛10级风暴，连车都被风吹得摇晃，算是一大意外，也算一大惊喜。
关于风光，肉眼所见所带来的震撼远远超出之前在纪录片场景中的无数次想象。
而真正彻底打动我的，反倒是冰岛人所谓的“生活哲学”。
冰岛是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自杀率也是，尤其是春天，在白昼渐长万物复苏时，自己的绝望无处遁形，于是很多人会选择在极夜结束春天来临前自杀。我曾经觉得幸福指数与自杀指数成正相关是一个难以理解的悖论。但实际上，当每个冰岛人早晨睁眼，觉得自己今天还活着，那就是值得庆贺的一天。
冰岛的每一天，要经历次以上的地震，冰川破裂，或在另一处聚集重组形成湖泊，或淌过脚下洞穴，从2千米以外的地热区喷溅而出，漫山遍野的苔藓如迷宫般诡谲，火山口的积灰还未消散，土壤却已蠢蠢欲动......极端天气与特殊地理环境，使得冰岛人时刻处于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状态，在他们看来，无常才是日常。
有一次，Swan带我们去了一处地方，那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应该在近一两年内就会不复存在，也就是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处风景。
他说，“冰岛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我们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只能看着它离开。”
这听起来太令人绝望了，而这种面对无常无能为力的失落感，是不是冰岛人都要经历无数次？Swan紧接着说了后半句话，“但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样的风景，将在这片土地再次拔地而起，但总会有的。”
这句话在我心口重重一击，我不知道还可以这样想，但是觉得太没错了！
在那片风景的山脚下，有一块铜牌，上面刻着两个德国人的名字。12年前，他们在这里失踪，下落不明，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追思他们的亲人朋友写了这块牌子。
当我看着这块牌子出神的时候，Swan走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拍了拍说，“So,atleastwearestillalive,nothingisbetterthanthat,isn’tit?（所以啊，至少我们还活着，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不是吗？）”
这句话他常挂在嘴上，我想了想，“Yes,itis.”
Swan有50多岁，曾是冰岛广播电台的主播，人有点儿痞，热情奔放，喜欢“调戏”姑娘，认识第一天就拍着自己的屁股问全车人谁是单身。他像极了一个无所谓的浪子，但却莫名给人厚重的安全感，只是我经常看他一个人在餐厅的角落吃饭，整个人都很孤独。
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叛逆到死的青年，离家闯荡，交了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四处游走。冬天跳进冰岛浪势汹涌的海里游泳，险些被一个浪卷走再也上不来；被冰岛的极端环境困住，直到自己的狗引来救援，等被人刨出来时满身是血，差一点就丧命；后来经历山崩意外，7个兄弟，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于是胳膊上纹了7条杠。
“你可能觉得我讲述的很平静，但每个字后面都藏着噬人的痛苦”他笑着说。
生离死别在这里太过寻常，兄弟之间喝完酒话别，“明天你要是还活着，我们就再喝”，在冰岛这个地方，一点都不是一句玩笑话。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见惯了无常的状态，才造就了冰岛人正视生活的四平八稳的心态。
“这就是生活”，Swan这样说。
有趣的是，这句话常常听什么人说呢？那就是把“C’estlavie（法语：这就是生活）”每天挂在嘴上的法国人。
街道上的人游行暴力，街道旁咖啡馆里的人看报聊天，互不影响，这类毫无违和感的画面在法国太过常见。
冰岛人和法国人面对生活的态度看起来有点类似，但深思又觉得太过不一样。我倒觉得，冰岛人像是在“随随便便的认真生活”，而法国人相反，他们是“认认真真的随便生活”。
作为一个碳排放比经济态势还萎靡的国家，冰岛的基础设施看起来简陋的不像话，粗放简约，他们对生活的仪式感，源头与归宿都落在“人”本身；而法国作为流淌着所谓法兰西高贵血液的文化大国，清高优雅，一举一动你来我往，他们对生活的仪式感，则更多的在“生活”本身之间拿捏。
所以，当一对冰岛老夫妻在吃饭时，他们会穿着日常的坐在一个“苍蝇馆子”的角落，点一碗面包羊肉盅，互相喂着吃，双方言语不多，情谊都在眼里；而一对法国老夫妻，会选一家有格调的馆子，法国老奶奶踩着小圆头跟鞋，碎花裙子，化着精致的妆，对面的老爷爷则穿着绅士考究，脚踩锃亮的皮鞋。二人优雅娴熟地用刀叉吃着各自面前的食物，细声细语地和对方聊着今日见闻，聊天包含消化开胃酒、前菜、随餐酒、主菜、甜点以及咖啡的时间。
冰岛人，亦或是法国人，不论侧重哪一边，奔着一个方向认真践行，都把日子过得挺好。
相比之下，我真是一个拧巴的人。
在法国生活一段时间之后，这次冰岛之行进一步加重了我的羞耻感。
我一度把遗憾视作人生缺口，觉得尽兴而归才是人生真谛，而随着年岁的增长，会发现很多时候尽不尽兴，其实不由自己说了算。一件事是如此，一段感情也是如此，开始与结束，得到与失去，并不总是完满。我一度捋不清自己所谓的得失心因何而来，但在冰岛的路上我认真捋了一遍，发现自己是很难以坦然面对“不尽兴”。
这是一种赌徒心态，牌面还没揭开，就被赶下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输了，好像以为如果在桌面上坐到底，赢家就一定是我。
做到没有遗憾，已经越来越是一件难事。
就连这次冰岛之行，也仍留有遗憾。
比如，没吃到冰岛那家克林顿光顾的最好吃热狗店；
比如，没看到极光；
比如，差一枚没集齐它的硬币...
冰岛克朗硬币的正面是不同的海洋生物
1克朗是鳕鱼，5克朗是海豚，10克朗是海雀鱼
50克朗是螃蟹，克朗是圆鳍鱼
当时我跑遍大大小小的超市便利店
都没能兑出一枚5克朗的海豚硬币，是一大遗憾
冰岛人和法国人对待生活的态度在一点上本质是相同的，就是充分尊重生活的流动性。
理解无常，接受无常，见惯无常与正视无常，每个阶段之间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生活是要认真对待的，但做过头了，就变成了较真。头埋的太深，就会遗漏很多风景。
我曾经常常把“没有得到”等同于“失去”，这种偷换概念给自己找了很多麻烦。当无常发生，事物发展脱离计划，我会下意识归因到自己身上，觉得是PLANABCDE没做到位，也恼怒自己善后能力不够，这一度成为我焦虑的根源。我常和别人说我是一个喜欢新事物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但其实又不是，这让我觉得自己十分虚伪。因为我发现我只是喜欢尝试与体验，但并不打算让这些新鲜事物进入我的生活，这会让我觉得打破了原有的生活节奏，造成“入侵感”与“不适感”，于是我常常成为一个对新鲜事物浅尝辄止但打心底抱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念头的人。
有个很了解我的朋友说过一句话，让当时的我觉得羞愤难当却又哑口无言，他说，“你是一个很想酷，但酷不起来的人。”
我喜欢挑战但又习惯留后路，即使明知永远不会选择后路。我不断强迫自己跳出舒适区，但在跳出去之前会下意识确保这个舒适区将留在原地供我遮风挡雨。一旦把自己主动先放到一个“输不起”的位置，就没办法做一个真正的玩家。这么一想，真的不酷。
这一点上，冰岛人很酷，法国人也是。
今年的新年愿望是希望自己坦然做一个不拧巴的人，这个愿望去年也许过，不知道明年是不是还得再来一次。
我很庆幸自己把冰岛之行安排在今年年初，我不知道这种意义会在我身上持续多久，起码现在心里真的轻松不少。
此刻，我坐在从法国最北部开往法国最南部的列车上。
阳光真暖啊。
关于冰岛旅行的一些小Ti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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