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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定制师说,每个人去冰岛都会留下一个遗憾。尽管我觉得这次旅行已经足够完美,却因为身体或各种原因,仍然错过了很多计划内的行程。
观鲸看海豚是跟我最没缘的一项活动了,这种错过甚至都在意料之中。第一次去追海豚是菲律宾的薄荷岛,我们在船上熬了一个多小时,才远远地看见一排海豚鳍。那时候从来没见过野生的海豚,第一次发现它在大自然里是不会蹦得那么高的,它们会在浪花里借着风的力量成群结队地前行,不必讨好地跑到人群跟前供人欣赏,自由自在,那个画面让我内心很触动。后来我又去埃及和新西兰都安排了追海豚——和海豚共泳。20多年的旱鸭子特意为它们学会了游泳,但是运气不好,都没有见到大批的海豚,鲸鱼就更是连影子也没有了。
冰岛是全世界公认最佳的观看鲸鱼的地点之一,四季都有机会看到鲸鱼,所以尽管冬天的成功率比夏天低,我们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决定出海去碰碰运气。
观鲸的大船是从雷克雅未克旧港(OldHarbour)驶出的,一路见多了白雪皑皑的平原,换个心情到海边坐船,很有新鲜感。冬季气候寒冷风大,只有大船可以选择,如果是夏天还能预订速度更快、发现鲸鱼可以即时追踪的RIB快艇。
冰岛领海有冷热交融的洋流,峡湾造就的高低水势又很适宜磷虾鱼群的栖居,所以这里不光是海洋生物们的理想乐园,更成为许多大型鲸鱼完美的食物供给地。冰岛海域共被发现过23种鲸鱼——从体型巨大的抹香鲸到娇小的鼠海豚应有尽有。参加观鲸团能够看到的鲸鱼种类主要取决于出发港所在地,跟季节也有密切的关系,最为常见的(也是目前冰岛唯二合法商业猎捕之一的)小须鲸由于繁殖期比较长、数量也多,是最容易被游客偶遇的一种。
雷克雅未克显然不是冰岛观鲸地区中最棒的,但胜在方便。可以悠闲地睡足懒觉,少吃一点午餐,再伴着大西洋的风踏上甲板,轻车熟路地到船舱里找来防寒服穿。
这次生病狠狠教育了我,从前嫌弃难看的连体衣也看得顺眼了,在一船犹犹豫豫的老外地被风吹得嘴歪脸斜之前,我已经抢占了四件看上去颜色较新又尺寸合体的衣服,爱上了被厚实防寒服包裹的安全感,居然久违地找到了一种旅行中的轻松和自在。
冰岛人和鲸鱼的渊源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至OlafTryggvason王国时代的《挪威列王传》。据说残暴的国王打算入侵冰岛之前,曾命令依靠鲸鱼占卜的巫师预测凶吉,哪知军队登陆时还是惨遭冰岛神兽、东部龙怪、北部狮鹫兽、西部公牛和南部山神的重重阻拦,鲸鱼的卦象守护了冰岛的宁静与和平。类似关于鲸鱼的传说在冰岛民间故事中不胜枚举,“鲸鱼文化”早已深深地渗透在冰岛的经济和文化进程中。
等游船远离港口,我们就到甲板上散步,大概是冬天出海的游客本身就少,海风又把大部分人都封进了船舱里,甲板的空间还很开阔。船舱分上下两层,驾驶室在楼上,回头就能看到船长隔着玻璃,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边拿着对讲向整个船舱喊话:“前方一点钟方向是埃斯亚山。”于是整船的游客齐齐整整把头转向前方,“三点钟方向有一群海鸟......让我们离它们近一些......”呼呼啦啦,几百只浑身漆黑、长脖颈、黄眼眶的不知名鸟儿一跃而起,在头顶盘旋。这是我们难得慢节奏的冰岛生活。
赵老师不出所料地奉献了他的第N次“孕吐”,仿佛说好了似的,10分钟后船底游来了两只海豚。这两只海豚很害羞,只露了2秒钟脊背,就淹没在海浪里不见踪影。广播声余音绕耳,游客们东张西望,和出其不意到来的海洋生灵同路已经是最奇妙的际遇。
3个小时的出海我几乎全程都在甲板上,可惜还是没有看到鲸鱼。几个同伴也比较随性,都认同野生动物不以人类意愿活动的事实,并没有太失落的心情。冰岛的观鲸团不会采用任何声纳设备辅助,以不打扰鲸鱼的自然活动,如果没有看到鲸鱼,还有免费再来一次的机会,只是赵老师晕船太严重,我们每回只能尝试一次,希望下回来冰岛再有机会看见它。
行程的最后一天,我和赵老师在市区偷懒,狐狸和佳佳按原计划去了飞机残骸(SólheimasandurPlaneCrash)。飞机残骸是年时,美国海军在执行例行任务时突遇事故而迫降在索尔黑马黑沙滩上的(就离我们此行冰川徒步的地方不远,可惜今年供应商没有出索尔黑马徒步+飞机残骸一日游的线路),在过去几十年并不为人所知,也从未进行任何的商业开发,直到年贾斯汀·比伯踩着滑板在飞机残骸上演绎了一曲《I’llShowYou》,也就带火了这架被世人遗忘的DouglasDC-3运输机。
前往飞机残骸的路并不好走,两驱车很难顺利抵达。几年内很多游客驾车慕名而来,却深陷在此,让这里一度成为冰岛救援最多的区域之一。后来因为车轮碾压和游客的不在意,附近苔原景观也受到一些不可逆的破坏,于是旅游局在飞机残骸4公里外的地方架起围挡、沿途设立指示标志,很长一段时间内,游客只能在巨大的海风和单调的砂石路里徒步2小时到达。就在我们出发前的半个多月,有一对20岁的中国情侣在飞机残骸附近迷路遇难,刚看到新闻时已经觉得很难过,等真实领教过冰岛的恶劣天气,对那种黑暗、寒冷和无助感同身受,对年轻生命的消逝更觉得无比遗憾和惋惜。
其实从去年开始,冰岛已经开通了从黑沙滩往返飞机残骸的大脚摆渡车,每天10:00-17:00每小时发一班,15分钟就能抵达飞机残骸。作为不自驾的游客,我们预订的是从雷克雅未克接送的ATV山地摩托车骑行线路,从米达尔斯冰川脚下的大本营出发,一路沿着大西洋海岸线骑行至DC-3飞机残骸(两人一车,需要携带国内的驾照才能驾驶,不需要公证和翻译)。
我记得那天雷克雅未克天气阴沉沉的,我和赵老师找了家越南餐馆吃火车头米粉,收到佳佳发来的群消息:“山里有点下雨了。”我嗦了一大口热汤,心满意足地打字,“飞机残骸就需要阴雨天才好看,你们运气真好!”
这座飞机当年因为燃油短缺,被迫以“腹部”着陆的方式迫降在这片黑沙滩上,机组人员全员逃生。飞机失事后,美国军方运走了飞机上所有的可用资源,将机身骨架留在了原地,没有进行后续处理。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淋,本就残破的机身变得千疮百孔,在黑色砂石的映衬下仿佛末日将至——阴雨,徒然给这场景生出了一种无限悲壮之感。
用狐狸和佳佳的话说,其实飞机残骸不过是行程中的很小一处景观,骑行的乐趣要远大于在飞机残骸里拍上一张照片。亲自驾驶着山地摩托车,穿过凛冽的小河,一路沿着绵延的大西洋海岸飙车,两侧是米达尔斯冰原和黑砂平原,想想都是非常刺激过瘾的画面。
绵延不绝的黑沙滩由火山喷发引起的冰川洪流冲积而成,迄今已有数万年的地质历史,“冰与火之国”魅力尽现。我对飞机残骸的偏爱其实不是因为废墟,而在它绝处逢生的故事,人类在如此险峻的环境下所爆发出的顽强意志和求生本能,才让世界出现一段段令人动容的奇迹。这个意义,在被新冠裹挟的当下,多少能给人一点安慰。
北欧电视台有个频道叫SLOWTV(慢电视),长时间、慢节奏、反高潮、无剪辑。节目组曾经拍摄过卑尔根铁路长达7小时,一个老人留言,他觉得自己就在这个火车上,以至于结束的时候站起来准备下车;后来又拍别人钓鱼5小时,直到第3个小时鱼才上钩;还有3小时的篝火,只为看一堆原木慢慢烧成灰烬......有一集就是在冰岛乘坐24小时汽车,中午摄制组停下来去加油吃饭,电视画面就停留在加油站前方的路面一个多小时。耐得住寂寞这件事,冰岛人很有经验。
我们在冰岛旅行的这段时间,曾有陌生人给我留言:“谢谢你的朋友圈,在疫情里给了我喘息空间。”回国后的这半年,每当憋在家里心情烦闷,整理在冰岛的照片、查阅资料再慢慢写下这篇游记的过程,就会让我内心平静、精神富足,不知不觉也就越写越长了。
在大自然无坚不摧的力量面前,真实体会着时间的流逝,就更能坦然接受人的平凡和脆弱,生活莫名变得更有韧性。魔幻灰色的,哪怕迟迟看不到前方,但光就冰岛一行带给自己内心的顺畅来说。
值得啊。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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