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de故事
说起来，曾觉得坐火车是特别浪漫的一件事，大概是幼年时第一次出门看大千世界就是坐火车，绿皮火车咣当咣当走了三天两夜，窗外由皑皑白雪变成绿树红花，感观上给一个小朋友带来的刺激久久难忘。
读中学时对北京—莫斯科K3次国际列车心驰神往，描述里说要在车上待六天五夜，途经沈阳、长春、哈尔滨、满州里、后贝加尔、伊尔库茨克、新西伯利亚等站，向东可以一直延伸到乌克兰、捷克、德国等。
后来坐了好多次火车去到一些地方看景看物看城市，久了开始疲倦，在一次从南京返回济南的火车上，一整晚的嘈杂吵闹不绝于耳，再也没有了聊天认识新朋友的情致，那次大概就是“导火线”。
随着年龄渐长，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出行总要去选择最便捷最快速的交通工具，对火车的浪漫感，渐渐消失在琐碎的生活里了。
Bonnie
K次列车
文▏边城阿熹
火车在硬邦邦的铁路上行驶，而我这趟K却开在水路上，呼啸之后溅起甘甜的泪水，酸涩的泪水，咸咸的汗水，若望向车窗外，那总是朦胧一片，因为所有记忆都是潮湿的。
7.14广州----重庆K两人硬座
在坐上K的前天下午，我和陵在喝下午茶，他不久便要参军，我说不如出游留下一些记忆，陵爽快地答应，虽在高中分散，但初中三年的默契依旧。
K，这趟外热内冷的火车，比我后来去漠河的K还冷，因为那车内有暖气，不过这车空调开着22度，最大风速，我们没什么经验就穿着短袖短裤。
12点睡，3点冻醒，到抽烟区聊天，陵递给我一支烟，我当时还不懂烟，所以推了，若陵给我一杯酒，我绝对不会喝水，因为酒会越喝越暖，水会越喝越寒，身暖的我不想我的朋友在一处受寒，后来我才发现烟也有这样类似的道理，也有些晚了。4点睡，7点冻醒。
8月5号那天，我在火车站给陵送行，我等了两个小时把人生第一份自制的礼物送到他手上——一件包裹好的我自己的球衣和一些照片，上边还带着两包广东烟，双喜。
他进站后，我站在车站广场，盯着显示车次的大屏上“广州----长春”的T，打开我自己那包双喜，抽了六根，然后转身离开。我自以为洒脱，然而没及古龙一皮毛。
“你走的时候，我也许不会送你，可是你若再来，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我也一定去接你，”陆小凤勉强笑了笑，“我一向不喜欢送行”，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他虽然轻生死，却重离别。
后来陵发了一条朋友圈:曾经，当兄弟不知烟为何物的时候，我默默地点燃一根烟，后来，当我戒烟后，兄弟默默吸入一口烟，读懂了我们的情怀。
我们逛遍重庆市中心，特地买了一瓶红酒打算两人畅饮，一回到青旅就和一群朋友分享。花4个小时，转3趟车到山区，朝圣天梯(即CAllstar的《天梯》歌词里故事的出处)。
我们都说重庆的情侣很幸运，因为，如果闹矛盾了，两人一起来爬天梯，一步一步地体验爱情和时间的像土地一般的厚重感。五十年，两千多级石阶，我们约好下次带着各自的女人一起过来。
坐游轮游三峡，看日出，吹江风，赏江月，惬意两闲人，还主动请缨给Domingo做了一天半的翻译，还记得参观寺庙的时候我弄烂了那幅画，陵和Domingo都笑抽了。
旅行结束前，我遇到一位儒雅和蔼的老先生，他是一名中医，兼会看命理。他发现我在认真观察他，他似乎想告诉我什么，我压住他的话，先问了一个事后发现很蠢的问题：
“命运真的存在吗?”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他慈祥地笑了。
不过我早已知道，能有徐子陵这个兄弟，是我寇仲命中莫大的幸运，大唐双龙。
10.2哈尔滨----沈阳Z一人硬座七十九天后，在火车上的抽烟室，只有我一个人，我给一个让我挂念了六年的女生、最近正为她改编《小王子》的女生，却已三年没联系的女生发去一条短信。
我抽了六根烟来等待回信，如果每一年都像抽一根烟这么简单，哪有那些可歌可泣的爱情。或许我早料到结果，不过仍然未能在希望失望又希望的漩涡中脱离，我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出，我猜这股力量有两个“自”——自我和自由。
在沈阳拜访大师兄并被推入酒坑。
10.4沈阳----大连K56一人无座在K56上，一位骑友把他自己带的小凳子让给累坏的我，然后一路上一边看着他花5天首次远骑、由大连骑去沈阳的照片，一边聊着各自的骑行经历。
那位骑友的照片
在大连与两个朋友会面，去海边捉小虾小鱼，看日出。
10.6大连----哈尔滨K一人硬卧从今以后再无卧铺。
1.8哈尔滨----漠河K一人硬座本来有个朋友一同去的，后来放鸽子了，我讨厌这样，所以我从来不会放自己的鸽子。
结果和坐我旁边的大二学生恋恋，在抽烟时认识的两个深圳的朋友阿猥、阿辉，瞎聊认识的丁丁，有着相同终点的五人，组建漠河最不标准普通话小分队，4个广东人，还有被我以为是广东台山的湖建人恋恋。
钢铁之身的K格格不入地呼啸过荒野的雪地，这是对这片纯白的不敬。城市里雪的诗意和美感仅限于落地之前，之后便成了麻烦，因为万物不可将她触摸，而她可将其卷进漩涡。
荒野的雪一直保持原有的纯净，再经过多个雪天的累积，也变得柔中带刚。
雪不止于看，而且雪落有声。
在漠河的唯一遗憾就是没看到下雪，虽在哈尔滨有了自己的初雪，但在这个中国最北的地方，雪也变得神秘。
1.11漠河----哈尔滨K五人硬座回哈尔滨后休整两天---吃，逛街，滑雪。离开当天，哈尔滨下起小雪，然后各自南下，长春，山西，长沙，深圳，把这段最北的缘分带回南方。
1.13哈尔滨----太原K一人硬座一人，二十五小时，手机信号零格，没搭上一朋友，还好有一本《人猿泰山》，两本初中高中日记，一包烟双喜，一瓶离开前买的伏特加。
估计所有运气在K耗光，在K上落得自己一个。不是每趟火车，每段旅行都那么幸运，遇上和自己合得来的人，所以总得学会和自己合得来。在《人猿泰山》找到野性的自己，在初中的日记中欣赏充满灵性的自己，在高中的日记中鄙弃边缘的自己，淹没在烟的沉重之中。
火车和往事的关系十分暧昧，火车不分昼夜的呼啸总是让人保持清醒，累得清醒，痛苦得清醒。在火车上，往事就像一蜷缩的刺猬，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我刻意不买卧票，不让睡眠麻木我的伤口。
1.15太原----平遥D二等座平遥让我留恋的景只有我为了逃票而翻了八米的城墙和错过的夕阳。
就凭这爬上城墙
夕阳已沉，天色已晚
不过平遥里有着不少可爱的人:因为奇怪的面食聊起来并且我上去拼桌的蓉姐，被我听出广东口音并邀之拼桌的阿豪和少帅，一人食变成四人餐。把几平方米的小屋塞满书和外国六七十年代唱片，并装上一流的唱机和音响的怪人，去过冰岛看极光的耳朵，和虔诚的信徒扬哥，你们的故事我一直记得。
1.16平遥--太原--吕梁DD二等座吕梁这座五六线城市，怎么会找到青旅，我又不愿屈身于小旅店，便找了一间网吧，从此定下没有青旅便住网吧的铁律。想起我一个同学，没有青旅便去洗浴中心过夜，萝卜青菜而已。
第二天早上，坐车下乡去看黄土高原。为了能用文字捕捉黄土高原的感觉，我停下来喝了一口酒，抽了一支烟。我手中这杯阿贝10年，一入口便是厚重的泥煤味，酒在嘴里停留一会便有麦香清新的转身，再下肠，一道冲击后余香四溢。黄土高原给我的感觉也可以这么形容。很多人说阿贝的味道很重，并不能接受。
这里也不像南方的青山绿水，我走过秀气的江南，但我更倾心荒凉悲壮的黄土，而背阳面薄薄的积雪更添一丝凄美。
夜晚我住在一位老奶奶家，平常吃面食的她特意为我煮了一顿饭食，她一个人住，皮肤被晒黑，手上有不可胜数的皲裂，难免让我想起我的奶奶和外婆。
饭后我出来走走，四周只有零星几家灯火，只能打着手电走到黄河边，河岸边结着冰，比较浅，这不是我在哈尔滨跨年夜横穿估计冰有一米厚的松花江面，不敢乱走。
河面漂着浮冰，在一阵阵带走我体温的寒风中，我嗅到死亡的冷酷无情，如果黄河要把我给带走，我没法不随她走，我第一次在旅行中感到真正的害怕。
夜阑像深渊，现在我才听懂《黄沙万里》这首歌，推荐林一峰《爱鄖书》专辑里面的版本，还有他在杭州西湖闻着桂花香有感作出概念碟《花诀》，我独行西湖时，MP3也放着《花诀》。
音乐和旅行分不开，假如我有机会去北岛看极光，我会一直听着麦浚龙的《雷克雅未克》和莫文蔚的《北极光》，一个人的旅行承载的不单是一人，而是所有来过和未来过的人那些希望和失望，孤独。
1.18太原----北京Z70一人无座在北京24小时营业的三联韬奋书店过了毫无人情味的一晚，格外想念广州。
有两个兄弟从广州过来接我回家，打乱我的计划，更致命的是，一个人的心情总在三人的嬉笑怒骂中被冲走。有乐在心里，有苦也说不出。
兄弟俩的夕阳背影
1.24北京----广州Z97三人硬座带着遗憾离开北京，我知道还会再来，来弥补这份遗憾。
在Z97上首次遇到说粤语的列车员，格外亲切。我那兄弟说坐旁边那位一看就是“捞妹”（外地的妹纸），当她打电话说的是我们家乡的本地话时，我们惊呆了。还好这位在北京读书的姐姐不计前嫌地和我们聊起来。
是啊，快到家了，在哈尔滨读书，第一年，第一次回家，近乡情怯，第一次更怯。
2.4广州----贵州镇远K64二人硬座广州春运高峰开始下落，滞留人数由5万降到3万，我和另一位义工HT开始我们的义工旅行。首次经历春运，而命中注定漂泊在外的我还会经历更多的春运，或在春运时离开，或在春运时归来。
家人对我本该团聚的春节还要往外走也理解，我不想每年都在家单调地过节，我要走，他们也留不住我。而HT，一名大三女生，不久前才第一次出省旅游，摇摆不定的她艰难突破家人、朋友的“你是不是傻的”“别去了，何苦自己”各种包围圈，出现在火车站。
尽管她说火车晚点就回家，结果晚点了一个小时，她还是踏进K64，因为一旦上路，就不可回头。
在镇远，nice得很的老板娘头两天放我们去玩，游船河，爬山，夜行镇远看景。义工旅行有自己的玩乐时间，也有工作时间，老板娘只给我们提供吃住，没有工资，这也是我一个旅行的新尝试。
除夕夜，与老板娘一家吃团年饭，和HT抢某宝红包，给家人朋友发祝福，看河上烟火。即使家在千里，这里也有家的感觉，因为此心安处是吾乡。我一有机会便往外走，，有瓦遮头，三餐吃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足矣。不知爸妈过这个儿子不在身边的春节习惯否？
2.14镇远--昆明--大理KK一人硬座2.18大理--昆明--广州KK一人无座我哭了出来，低着头，眼泪滴到码满字的手机上，在这每人只有两脚掌那么大的空间的拥挤车厢，我得到了释放。
泪水拭去我两个小时前在十字路口道别的胆怯，自责。我只想给丁丁一个拥抱，就像三天前她在这送我一个重逢的拥抱那样，不过这三天里，我发现我喜欢上这个女人。
两人的身份已经不同，用我俩吃饭时听到旁边一桌喊出一句“我和你有着十年的代沟”来形容，我喜欢这个散发独特魅力三十岁的女人。
从漠河回来，恋恋、丁丁、我三人走在哈尔滨的夜晚，丁丁和恋恋聊得正high，而我一言不发，丁丁对恋恋说，“你怎么这么幼稚，看阿熹，他会是个很成熟的男人”。
他俩看不到走在后边的我，笑了一笑。
我自己也没想到。
也没想到那段最北的缘分把我俩带到大理。
我享受这三天里每个早上一边望苍山，一边在丁丁住的地方外面等她出门，一起吃早餐，送她去上班，我在茶坊学茶，品茶，看她卖茶，展示茶艺，和她打赌赢了一顿宵夜。
两人在家里听着蓝调喝茶，沉默时，我坐茶坊在门口看街上模模糊糊的行人，她数次出来瞅我一眼，偷偷给我拍照，还说她以前也有像我这样呆望的时候，她问我为什么沉默，我回答：“enjoythismoment.”
她是第一个发现我走路会向右偏的人，我知道自己的左肩比右肩高，左手比右手长，原来左腿也比右腿长，所以她说才不要走在我右边，被我挨这么近。
为了在大理留多一天，我退了去丽江的车票，因为我知道我以后还有机会去。苍山，洱海固然迷人，新认识的朋友也固然有意思，可我只想陪到最后。
离开的前一晚我失眠了，就躺在床上想象分别的场景，双手应该怎么放，应该说什么话，不过到最后，拥抱的双手不听话地垂了下去，连一声保重也没说。草草道别，草草收场，草草在候车厅拭泪，草草把我改编的童话故事纸张扔进月台的垃圾桶。
套用《东邪西毒》里面洪七说的一句话：“本来我应该没事的，不过我的刀没以前那么快，我以前快是因为我直接，认为对就去做，从来不会想到什么代价。”
想得越多，却越是胆怯，越没用，没想到我的刀这么慢，难道成熟会使刀变慢？
我抬起头抽了一根烟，把那大段的文字发送出去。在呼啸拥挤的K和沉默空荡的K上我思考着刀的快慢和十年的长短。能旁若无人地哭泣，是孩子的权利。
4.2哈尔滨--长春--吉林市--延吉ZCG一人硬座，哭完之后仍要前行。
我带着做首次做兼职赚来的一千三百块完成接下来的旅行，走上新的拾荒之路，她远远地在前方，我却像被现实和眼泪鞭打的野马赶到另外一个方向。
我在沙发客贴吧找到两年前的帖，由陌生人变成朋友的橙子给我提供他寝室的一张床位。
每次由哈尔滨南下都要经过长春，这次终于把长春由过站变成终站，唯一的遗憾是没能探访在军区里训练的陵。参加了在东师大举办的纪念哥哥的活动，圆了一个心愿，认识了一群可爱的人。
去吉林市找恋恋，漠河一别，已有不少变化。
到延吉，吃朝鲜族的美食才是正经事。
4.29哈尔滨--沈阳--抚顺清原到抚顺清原探访在苏州认识的义涵，在农村的田地里抓一把肥沃的黑土，丰盛而特色的晚饭后我借着酒兴给义涵和他爸唱一首Beyond的《农民》，喜欢直接豪放的东北人和简单朴素的生活，酒后登山，俯视夜里的清原。
最后去了清原旁边一个永陵小县城，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出生地。暴走四个小时，本来我可以坐车的，就像可以买卧票一样，但还是免了，我只想一步步地体会这么近的声色，那么远的思念和时间。
时间在我这一步触地时溜到树枝的绿叶上，一眨眼她出现在山腰的电线塔那，又消失在山的后面，我的思念被时间的线牵着走，时间泛滥了，我像被困于她织的网里。
登上一座山，只为看一个景和找一个可以驻足停留的地方。在河边挑人少的一处走，听到水流冲击声，脑海不知不觉浮现黎耀辉独自面对伊瓜苏瀑布的背影。
我走到尽头，发现原来是座水电站。我躺在堤上，闭起眼睛，想象这是伊瓜苏瀑布的轰鸣，学着黎耀辉说出：“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一对。”
我才听懂伊瓜苏瀑布的声音，而谁又懂我炎夏的呐喊，我寒冬的沉默。
第二天在这小县城参加一位的小胖她姐姐的婚礼，我与小胖在杭州擦肩而过，却在小城见面。
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某地K某人硬座她问我还会喜欢她多久。
我给她发去一支烟的图片，和一条林一峰那首《一支烟的时间》的链接，起于此，止于此。
她模糊了吗？
她给我留下一句话---不同的路，相同的虔诚。
在远方的我已经习惯一个人，身上总带着一包烟和一壶酒，她们可以令时间很短，又可以很长。喝醉酒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但一个人伤心的事越多，喝醉的次数越多，越需要喝醉的时候，反而偏偏很不容易喝醉，忘记和记得一个人也是同一个道理。
即使如此依然希望以后去冰岛看极光，除了我的烟和酒外，还可以像黎耀辉说的，“站在这里的是我们一对”，然后再完成和陵的四人约定。
-END-
个城市生活的人.6.26起世界集体写作计划本文是集体写作计划
专栏第篇
作者：边城阿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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