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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王帅｜摄于冰岛黄金圈）

除夕那天，是我们在冰岛开始自驾的第一天。

离开雷克雅未克前顺利取到了车，又去了一趟粉猪超市囤好了接下去五天所需的口粮。一辆陆地巡洋舰刚好可以坐五人，「你们的司机老王已上线！」等到天一亮，随着大伙儿的欢呼声，「倾家荡产去冰岛」小分队朝着黄金圈进发了。

此次自驾旅程的配置如下：老王稳扎稳打的司机位置，林老师于副驾驶位负责路线导航，我们三个女生则在后座看风景外加调节气氛，堪称完美组合。黄金圈通常都是冰岛自驾旅行的必去之处，在天气和路况俱佳的情况下，从首都雷市到黄金圈的第一站国家公园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车程，然后再到间歇泉、黄金瀑布等几个景点，基本上半天时间就能走完。或许是我们太过于自信了，上路第一天老天爷就给了我们一个重重的下马威。

车子刚驶离雷市市区，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起初大家都还沉浸在自驾的兴奋之中并未在意，直到雪越下越大，从细细的粉末状逐渐变成了花瓣大小的片状，路面上也开始迅速积起了雪，司机老王不得不把车速降下来。开到国家公园的时候，先前还透着点蓝色、泛着些许阳光的天已经彻底笼罩在了一片厚重的乌云之中。我们下车按着计划去周遭徒步了一圈，回到车里的时候漫天飘着的已然成了鹅毛大雪，并且伴随着着强劲肆虐的大风。虽然一车人都开始有些担心了，但更多的是不甘，一致决定还是要继续向下一站行进。

大约又行驶了二十分钟，并未有大雪将停的迹象，越往黄金圈内陆开，反而风雪交加愈猛烈，道路积雪也愈来愈厚，只能靠观察路边的路障来判断前方所行驶的位置。由于车外风力过大，整辆车都开始剧烈抖动和发飘，突然只觉得轮子一打滑，身子瞬间失控甩向右侧，我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一声尖叫「啊～～～」，就在一刹那车子迅速又被扳了回来，有一种脱壳的子弹被扭回了原轨的感觉，原来是老王凭借经验和直觉作出了正确的应激反应，还好只是虚惊了一场。「就在刚才，我仿佛看到我的一生从眼前掠过……」坐在副驾驶的林老师后怕地说。这下大家真的开始意识到这不是儿戏了，顿时鸦雀无声，丝毫不敢再分散司机的注意力，车内有一种紧张到冰点的诡异气氛。「好像封路了。」车突然停了下来，只见前面排起了长长的车队，随后，在我们前头的车开始一辆辆调头往回开，老王摇下车窗，询问了开始折返的车辆之后，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由于风雪太大，开往黄金圈内陆的道路封闭了。「是的，封路了，去不了了。」一旁的林老师看着导航上的实时显示也再次确认道。冰岛路况的信息会不断更新在导航上，一旦积雪漫过雪线就会随时封道。这下，只能彻底死心了。「看来，我们是注定和大众旅游景点无缘的人。」我补刀，「那就原路返回吧，安全最重要。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干脆早早去蓝湖酒店入住，然后泡个温泉，好好过个年吧。」一车人点头应允。

回程，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之路。

路边的黄色塑胶长杆路标底端是黑色，隐隐指引着行车方向。每过一个，你得凭经验和直觉才会隐约看见下一个路标，它们细心地藏着，好似深怕干扰了人们欣赏自然的野趣。就在半小时前开过来的时候，还能勉强看得到路标，可等到这会儿随着不断上升着的雪线，两旁路标上的黄色塑胶几乎已被淹没了，以至于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路，路的外沿又是什么路况。开车的人都会有过这样的感觉，当你前面有车在一直移动，跟在后面的人多少会有些安全感。先前我们前头还有不少开着的车，而此刻我们的车竟摇身变成了头车！我从后座把头探到前排一望，简直把我吓懵了——挡风玻璃外如同贴着一张巨大的没有边界的白纸，什么都看不见！再环顾一下四周的窗外，也是白茫茫一片，仿佛置身在分不清四面八方从何而来的异度空间，我们是不是真的到了世界尽头？又或者真的行驶在天堂？此刻我感受到巨大的恐惧划过，天地间仿佛沉默地失去了主题。原来，真正的恐惧并不是你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而是你身处其中却什么都看不到。未知——才是人类心中的终极恐惧。

我惊恐地转头望着老王，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全神贯注丝毫都不敢松懈，用尽一切感官来分析路线。虽然是有着十年驾龄在朋友圈内公认车技最过硬的金牌老司机，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在冬季冰岛的暴风雪中开车，对路况和路线也完全陌生，再加上突遇的各种状况，一车人的安危全在老王手中了。如果这时候他再不保持镇定的话，恐怕很难回得去了……

「老子夜闯过祁连山，进过魔鬼城，穿过死亡谷，现在连天堂都他妈开过了！」多年之后再回忆起这段，老王终于才敢跟我们坦白从宽，他说那是他司机生涯之中开过最难开的路，当时其实怕得要死，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使劲做着筋骨都快酸死了，而他那双迷离的小眼睛为了判断前方的路，简直足足瞪大了一个尺寸，差点没给瞪瞎……

余秋雨曾在《行者无疆》里谈到：「冰岛的魅力和恐怖，都在严冬。」当淹没在恐惧之中的我们穿越过那片暴风雪之后，竟遇到了绝美的风景，蓝天下梦幻的银白色大地，以及大得快罩住天际的彩虹，仿佛真的从世界尽头冷酷仙境走过而获得了重生。

「我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我看着身边的小伙伴们，这才如释重负。下一站，出发前往蓝湖。终于可以去睡我期待已久的酒店了，还颇有点儿劫后余生的悲壮感。

（连载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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