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分：危机之中

雷克雅未克峰会后的第三周，在黎巴嫩贝鲁特有报道宣称，里根政府与伊朗进行接触，达成了以武器换人质的协议。针对此报道，里根予以否认，他在记者招待会上说：“我能否给大家一个建议，有关中东事情的所有推断、评论和说法，都是没有事实基础的，所有的那些不确切的信息，让我们寻求释放人质的努力变得更加困难。”

几天后，里根承认为了改善美伊关系，有武器运送到伊朗，但继续否认以武器交换人质，他发表讲话说：“关于用武器交换人质和向绑架者支付赎金等说法，存在想当然的推断和虚假的故事，我们没有这样做，我再说一遍，没有；用武器或其他任何东西进行人质交易，将来也不会发生。”里根绝对让自己确信，他没有与绑架者打交道，他曾经做过保证，绝对不会与劫持美国人质的人交易，就像他确信SDI一样，相信这是个很棒的系统，而且已经就位。他确信自己正与伊朗的温和派打交道，或者更加准确地说，他正在与中间人打交道，他设法与那些和绑架者有接触的人接触。尽管里根断然否认与绑架者有直接接触，但还是让很多美国人感到困惑，这个靠无畏获胜的爱国总统，却以这种懦弱的方式向敌人屈服。

里根将面对许多尖锐和难以回答的问题，在记者会上，有记者问：“总统先生，在与伊朗的秘密交易方面，你和政府被指以虚假消息长期欺骗国会和民众，你如何评价自己和美国政府的信誉？记录显示，每次美国人质释放前，都有一批武器运输到伊朗，我们应该相信那都是巧合吗？有人说政府在高风险赌博中犯了错误，从而让你完成接下来的两年任期，这么说有什么错吗？”

里根说：“我认为我和政府没有犯错误。”里根看不到普罗大众眼中的那个世界，他透过玫瑰色眼镜来看世界，在他看来，这是个美好的世界，但并不是现实世界，所以他不想看到一个用武器交换人质的世界，那不是他的世界，这与他思维完全不同。

里根是酒鬼的子女，最后变成了成功的典型，他从小就学到的一点是，他不听不看那些自己不愿意听到看到的事情。武器换人质问题继续困扰着里根，因为其他人的声明显然与他的表态相互矛盾。周末，司法部长埃德温·梅斯提议调查此事，梅斯坚持周一要见里根，幕僚长里甘说：“我给你加5分钟，有阿富汗自由战士要过来，但是我们只能给你5分钟。”梅斯说：“好吧，5分钟，我只需要这5分钟。”司法部长见到里根时说：“总统先生，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里根问：“是什么？”梅斯说：“出售给伊朗那批武器的资金，有转移到尼加拉瓜康特拉的可能。”总统说：“啊，糟糕！我可得稍微整顿一下了。”他的脸色开始变白，他说：“他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里根曾经要求将尼加拉瓜康特拉团结起来，他的部下以某种延伸法律或者违法的方式就这样去做了，然后事情被曝光。他说：“我们必须立即查个水落石出，而且必须要让公众知道。”他的态度非常明确，应当采取一定的预防措施，没有人试图对不道德或者违法行为，进行任何形式的掩饰或隐瞒。在记者会上，里根说：“之前我说过，我相信我们对伊朗的政策有充分的根据，但是昨天有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让我相信在某些方面，该政策的执行存在严重的错误，现在我请司法部长梅斯向你们介绍。”记者纷纷举手：“有什么错误？给德黑兰发送武器，你有没有犯错？”里根说：“停！没有犯错，我不再接受任何提问，接下来我请司法部长梅斯介绍。”记者们还在纷纷发问：“总统先生，有人会被撤职吗？”里根说：“没有人会被撤职，他自己会选择离开的。”面对记者七嘴八舌的提问，里根说：“我请大家听司法部长梅斯介绍。”记者还在问：“你为什么不说究竟犯了什么错误？”梅斯说：“我会说到这件事的”。记者问：“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总统怎么会不知道？他是美国总统，他怎么能不知道？”梅斯回答：“因为没有人告诉他。”

在感恩节那一天，里根赦免了一只火鸡，他说：“祝大家感恩节快乐。”有记者问：“总统先生，谁会领导那个委员会调查所发生的事情？”里根附下身子问火鸡：“你有什么需要提问的吗？”现场的人都大笑了起来。有记者高声问：“总统先生，你了解钱转给了康特拉吗？”里根指着火鸡说：“我知道的是，这会很好吃。我期待着明天，但是恐怕它不期待。”

里根后来打趣说：“我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被烤的火鸡。”有大批记者继续问：

“总统先生，康特拉一事你参与了多少？”

“先生，你知道康特拉吗？你何时能说说康特拉的事情？”

“约翰·塔高会负责这个调查委员会吗？”

“总统先生，你从来没有回避过很困难的提问。”

“总统先生，这会不会损害你的政府？”

如果知道资金转移给了康特拉，里根就会有麻烦，因为法律明确规定政府不得用资金资助尼加拉瓜反对派；如果他不知道，就是没有能控制得住白宫的部下。在舆论压力下，里根接受了主持这个行动的国家安全顾问约翰·波因德克斯特（JohnMarlanPoindexter）辞职，然后解雇了负责具体运营行动的奥利弗·诺斯，南希还想解雇不愿公开表态支持总统的国务卿乔治·舒尔茨，但是里根没有同意。里根的长期顾问们迫使他解雇幕僚长唐·里甘，政治顾问斯宾塞（StuartK.Spencer）和迪弗游说总统开掉幕僚长，尽管总统一直说不会为了自己的麻烦而牺牲别人，但是这件事总得有人负责。迪弗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必须做点什么，表明自己正在采取行动，能够处理好这件事。他必须开掉某些人，把这个问题解决掉，然后才能继续去做其他事情，否则媒体是不会放过的，所以我认为他必须开掉某些人。”当他们向里根提出建议后，里根很生气地说：“如果我为保全自己，而把某些人扔出去，我会遭到诅咒的。”迪弗后来回忆说：“我当时说了一句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话，‘罗恩，我不是在说你的烂摊子，我是在说这是国家的烂摊子。’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要这样说。”他非常安静地看着这两位自己最信任的顾问，说：“你们知道我对这个国家的看法。”谈话就这么结束了，此后，南希开始主导开掉幕僚长唐·里甘的战斗。

小时候，里根就学会了靠逃避来避免痛苦，现在，他无法在家里或者椭圆形办公室逃避这个问题，他无处可去。圣诞夜，里根和南希与一群访问白宫的孩子们一起度过，他发表讲话说：“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寒冷的黑夜变成明亮温暖的夜晚。”但是在另一边，调查听证会也正在进行，具体的问答基本上是这样的：“显然需要行政机构提供信息，进行配合……把武器销售所得的资金提供给尼加拉瓜反对派，具体你知道多少？”回答：“根据律师建议，现在我必须婉拒回答这个问题。”“汉密尔顿先生，在律师的建议下，我谨基于我的宪法权利，婉拒回答这个问题。”问：“司法部有无信息，表明这件事更早就已经开始了？”答：“这里没有线索。”

水门事件的阴影笼罩在白宫之上，专栏作家查尔斯·克劳萨默写道：“这届总统任期已经结束了，年将是水门之年，然后是选举年。”儿子罗恩·里根说：“我去了白宫，因为很明显我的父亲正在经历着某种危机，我只是觉得，作为儿子，作为家庭成员，我应该出现在那里，需要有人在那里陪伴着他，让他振作起来，帮助他度过难关。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是这种状况，他的帆完全抓不到风，他最大的财富就是公众信任，结果表明，实际上有武器交换人质协议，这意味着他一直对公众撒谎，公众再也不相信他了，至少有段时间的民调显示了这一点，他每天拿到的民调数据都非常糟糕，事情变得很麻烦，他意识到，某种程度上他实际上失去了公众的支持。”

总统传记作家莫里斯说：“那是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他无法自信地处理面对的一切，无法应付这个程度的危机。”年初，白宫在苦苦挣扎，试图让里根摆脱他总统任期里最严重的危机，唐·里甘想让总统出行，向公众展示他的魅力，但是里根正从一次大手术中恢复，这次是他的前列腺出了问题，南希则希望他留在原地。但这并不是事情的全部，南希的占星师说“天王星和土星在恶意运动”，担心行星的这种排列暗示弹劾与暗杀的危险正在增加。幕僚长里甘回忆说：“在这段动荡时期，第一夫人更多地打电话给我，有一天我很晚从办公室回到家里，还没有吃晚饭，那时候已经过了9点，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吃晚饭，她在电话里讲了15-20分钟，所讲的事情漫无边际，毫无头绪，她说：‘我必须做点什么事情。’我说：‘南希，要让总统摆脱这个麻烦，他自己才是关键，我们谁也无法帮助他解决此事。’我们来来回回反复说这件事，最后我有点厌烦，就把电话挂了。”

总统政治顾问斯图尔特·斯宾塞说：“和里根夫妇打交道，就得顺着他们，我的意思是，早在-年期间，因为某种原因，唐·里甘就有一种观点，认为南希·里根并不重要，这种看法是错的，我想从他挂断了她的电话那一刻起，一切都结束了。然后我们又有得忙活了。”

参议员霍华德·贝克（SenatorHowardBaker）说：“那一天，我妻子接到了总统的电话，据说对话是这样的：‘乔伊，霍华德在哪里？’她对总统说：‘霍华德在动物园。’里根听了后说：‘等他到动物园，我才想起了他。’”唐·里甘是从CNN那里听到总统选择参议员霍华德·贝克替换他。他说：“我当时感觉头炸了，我说，去他的，如果他们这样透风让我走人，我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动物园待下去了。那个时候我真的有些发狂，年2月27日，我给总统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特此辞职，他打电话给我，用很柔和的语调说，他并不是故意要这样，他希望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说，为时已晚，我走人为好。”

罗纳德·里根总统本来应该亲自对自己的幕僚长说：“唐，你以前已经计划了很久的退休生活，我认为，现在退休的时候到了。”或者诸如此类的，但是里根并不擅长做这种富有人情味的事情，当唐·里甘的职业生涯结束之际，他不是拿起电话打给他，而是采用其他方式迫使他离开，最终把他抛弃，这里面第一夫人南希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唐·里甘为里根贡献了6年的智慧和心血，最终被一脚踢开，他们彼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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