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岛,开始人生中的第一次航海

冰岛,到底仅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名字?还是最最的日常,就是一种生活方式?长时间的寒冷和黑夜,到底酝酿出怎样的艺术气息?青年艺术家、饰品手作家、摄影师彭瑞球年从伦敦移居冰岛生活和创作,开始了人生的新一段旅程,并写下了一份航海日志。

.10.14

今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航海的第一天。

决定从生活了18年的英国移居冰岛应该也不是出于冲动,不知从几年前开始,我产生了一个幻想:在一个位于冰岛的玻璃工厂居住工作,可能员工也只有我一个人,来探访的客人早晨可以自己吹一个玻璃杯拿去喝果汁。这完全是一个符号性的虚构职位,代表的是一种纯洁的、以手工艺为基本的简单的精神世界。因此,我认为今天是我的人生中的第一次航海,对于别人口中或笔下描述的那某种内心自由我已经看够了,除了亲自冒险出海去探索别无选择。就像是古代的欧洲航海家发现了长颈鹿与菠萝一样,我要收藏的是脱离我原本生存环境与意识中的新逻辑与思想。

真正拥有一样事物的时候可能并不自知,就像是真正的幸福感是当你根本没在思考自己到底幸福还是不幸福。

▲圣诞节的时候,市中心的湖边会迎来冰岛唯一一个马戏团,看到北欧的节日景象才发觉上世纪90年代的圣诞卡片原来是在写实。

.11.20

几年前当我第一次提出对冰岛生活的幻想时,桃子就说我们要一起去。我连衣物行李都没收好,她就说马上要来实践诺言。于是几天后我们就在一间对面有五座雪山峰的海湾中的小房子里住下了。有一天海湾里摆放了一缕巨大而完整的彩虹,我们大概兜里刚装满海滩上捡来的水晶石,两侧衣角的沉重竟令人对于两端下垂的彩虹产生了感同身受。

▲把画的水龙头温泉蛋印在手帕上,用来外出包裹零碎的心爱物。

虽然从小就喜爱在野外玩耍,但直到我站在火山岩浆凝固成的岩石上,抬头清楚地看到银河为止,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如此接近大自然。这样的亲近几近于与恋人的亲密,在自身变得渺小与被无限包容的矛盾中脸红心跳。我从来没想象过在海边拿起一只水母的感觉,也没想过耀眼的月亮在虚假的艳粉色天空中升起的样子。大自然创作的景色胜过任何一幅画,她制造的色彩超过所有艺术家调制出来的颜料,而她并无心保存任何一片景色,也不在乎是否被看到,就像是画家画完每一幅画都立刻撕掉一样。也许人类总试图想在世界上留下痕迹的想法就是永远无法超越大自然的原因。

▲天空中飘着时绿时粉的极光丝带。

.12.16

彭氏天气汇报站:今天下的雪是伦敦Selfridges里面卖的那种假雪,松软细密得像糖霜似的,在每秒16m的风中就像是为了营造特效的机器喷出来的一样。

▲白雪中的天气预报站。

雷克雅未克跟伦敦相比起来是一个淳朴的乡镇,没有什么奢华可言,但是生活十分舒适,大部分能源来自于天然的地热或是风力,城市的热水都是从火山那边流过来的地下水,从地热工厂抽出来的时候温度高达℃,水管则从公路下面一路埋至市区,一边散热一边防止公路结冰,到了水龙头的时候大概是80℃,刚好是煮温泉蛋的完美温度。而饮用的冷水也来自于水龙头,是雪山上流下来的矿泉水,味道甘甜。

在这个遍布活火山的小岛上温泉是人们最爱的享受,通常都以户外泳池的形式存在,据说因为曾经有许多水手出海打鱼溺水,政府就修建了许多温泉泳池,让全民都学会游泳。但游泳池在冰岛的角色与其它国家不太一样,更近似英国的pub,一到晚上年轻人都喜欢聚集在那里,泡在38℃按摩池里聊天社交。最妙的是在雪天泡温泉,冲完澡迈出室外的一刻真的需要一定的勇气,如果不快跑10秒先跳入42℃的高温池暖身的话,光着的脚底有可能会冻上一层冰。或者可以先进桑拿室坐10分钟,等全身都散发着从里到外的热气,就可以大摇大摆地慢走到34℃温水池去躺下看看星空,有时还会看到极光丝带在上空飘动。

.3.12

在伦敦做摄影师的时候,我很害怕社交场合甚至接听电话,常常刻意避免不必要的交谈,来到冰岛以后,人少到如果不主动,可以永远不和任何人打交道,这样的安全感反而让我竟然都有一点点去搭讪陌生人的欲望。有时在街上遇到特别喜欢的女孩,我还会主动上前递上名片,请她们来我家做模特,特别喜欢的也会为之后的拍摄“收藏”起来。

Jona是我在图书馆搭讪的女孩,她今年16岁,爸爸是一个专做电影道具的嬉皮士,住在海边的一间自己改造的大studio里。今天她来的时候,只穿了一套斜纹软呢短裙西装与白色羊毛高桶袜,我让她穿上我准备的短袖与裙子,我们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拍摄了一会儿,完全没有透露出寒冷的气息。她的长相是我喜欢的,眼角与嘴角都微微下垂,却透露着一种莫名的魅力。

.10.11

今天结束了来到冰岛后的第一个个人画展,画廊的女孩Freyja对我无比热情,特地送来了当地报纸文艺版头条我出现的版面,我们攀谈了一会儿,在花园里的树上摘了一些秋季的红果子放在画廊里做装饰。一位在展览开幕来过的冰岛老太太又带了她的先生来,比我还充满热情地介绍展览的各个角落,并且真情地对我说:“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你有改变世界的能力!”能得到这样的赞美我十分感动。

▲冰岛个展的一个角落,用真实的蜡烛陪衬画中的蜡烛,假如我开了餐厅,这些将会是我为客人摆放的餐桌装饰。

这次展览的主题翻译过来大概是“能吃与不能吃”的意思,用一些静物油画来陈述关于我自从来到冰岛开始对于食物的概念的颠覆。从前我对于烹饪一无所知,味觉也不十分灵敏,对于食物的判断一直以来基于跟当时的记忆相关联,只存在纯粹感性的认知。航海的开始令我不得不开始用理性与感官去思考食物与烹饪。由于我的无知,出现了一些不符合普遍价值观的奇特烹饪法,比如说水龙头煮成的温泉蛋、听了贝多芬而吐沙更加顺利的牡蛎;或是可食性更模糊的木块蛋糕和爱情小说opera蛋糕。我用绘画的方式烹饪,也把烹饪的方法画下来;在这个奇特的国家里,作为水手的我必定为生活上的问题寻找到奇特的解决方案。

▲水粉画:海盐巧克力悬崖山洞

在展览开幕的时候我用自己的烹饪逻辑准备了一些食物给来看展览的人们吃,其中包括:火山岩泡芙,天鹅咸饼干与肉色蘸酱,黑珍珠巧克力项链,橘子花味的啫哩红果,伏特加石榴汁……希望能用这样的表达方式与体验过程为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打开一扇逃离意识形态的窗。

▲橘子花味的啫哩红果。

节选自「冰岛航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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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制作

专题编辑仇敏业杨弘迅席郁兰桂梅王亮

特约编辑周仰

专题设计何琪

文图彭瑞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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