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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elandIndex

冰岛索引

山脉

海岸

冰川

苔藓

雾雨

原野

瀑布

我们

在冰岛感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六月，因为极昼的缘故，午夜时分太阳的余光仍在地平线上徘徊；公路延伸到目光所及的尽头，以90km/h的速度向前行驶，窗外冷风穿行，风声盖过车内的音乐；空山不见人，亦不闻人语响。

从驶出雷克雅未克市区开始，车流量随着我们深入旷野而不断减少，车窗外的景致也在变化；一路上经过的火山口，间歇泉，大瀑布，黑沙滩，冰河湖，都与我所熟悉的山水大不相同。大约万年前的板块运动使冰岛被抬升至海平面上方，往后漫长的时光里，频繁的火山喷发与地热现象不断改造它的自然环境，也逐渐形成了我们所见的奇特地貌。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同火星一般荒凉，直到公元九世纪，来自挪威的维京人西航至冰岛，这里才终于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尽管如今全岛都通公路，地下也排了输气运水的管道，人工的痕迹提醒我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口稀少的北欧国家，冰岛的地表仍给我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不真实感，车行或步行在这片土地上常感觉自己似乎浮在半空俯瞰梦境中的幻象。

出发前与朋友聊到这次的行程，她问我为什么总喜欢去很冷的地方玩，大约我对阴郁荒凉的地方有种挥之不去的执念，它所能带来的开阔的孤寂感是日常生活中很难找到的状态。冰岛干净，冷淡，出离的气质很像ErikSatie的钢琴曲，让六月的旅人难以忘怀。

山脉

TheMountains

一路自驾，感叹得最多的除了漫山遍野的羽扇豆，就是那些平坦方正的山了。这类平顶火山是由于在冰原上的火山喷发过程中岩浆冷却过快，导致岩浆无法扩散而原地堆积形成的地貌。虽然绿色植被已经覆盖满了山体，从巨大的裂缝和山脚散落的石块还是可以看到这里曾经剧烈地质活动的痕迹。结构简单的房子形单影只地立在山下，房屋的主人似乎一点不担心山体滑坡的威胁。

海岸

TheCoastline

Dyrhólaey

63°2358.55"N

19°736.83"W

J?kulsárlón

64°442.41"N

16°1349.99"W

冰岛的海岸是梦境的边界。

黑色的沙滩，海面上耸立的怪石，根根分明的玄武岩，被冲刷上沙滩的冰块，灰蓝色的海水。目光所及的任何角落都像一幅低饱和度的画。登上高地，脑海里浮现的是廖伟棠的诗

西伯利亚情歌/廖伟棠

那些云沉得那么低，像要睡在海的眼皮上

像是太平洋的一串迷梦，她梦见了黑海。

荒芜的岛屿像是沃罗涅日，

阳光摸索着我左肩的骨头像我弃妻的手。

他们突然交出了所有的珠宝，这些云沉得那么低，

他们突然从袖口掏出了上个世纪的雪橇。

他们请求我躺在上面，

躺着唱那首黑色的感恩歌谣。

他们请求我轻吻突然繁盛的岛屿，

那些由死者的胡茬构成的植被。

机翼刮得天空疼痛，这是徒劳的书写，

墨水尚未从焦松里滴出。

我把第一首诗咽进喉咙，因为丢弃了我的妻子

在那里吹着密封的笛子，只有我听见了。

一湾钻石海，烙成了这少年修士的旧毡袍。

请让我，让她，向安德烈.卢布廖夫

赎回西伯利亚冻掉的耳朵。

.12.2.（飞机过太平洋，读曼德施塔姆夫人回忆录）

冰川

TheGlacier

Vatnaj?kull

64°2519.09"N

16°4724.73"W

Vatnaj?kull，欧洲最大的冰原；冰雪之下是几座暂在休眠中的火山。

穿上冰爪去徒步，沿着山脊一步步登向高处，以维京人的方式饮冰川水，探头张望那些大大小小，深不见底的蓝色冰洞，转过身看山上的融水流入山脚的湖，最终在远处汇入北大西洋，然后蒸发成云，再在某个寒冷的日子里化为雪，重新落回冰原的表面，这是它的生命循环。

苔藓

TheMoss

Eldraun

63°4037.00"N

18°827.00"W

年，一场持续八个月的火山喷发倾倒出14立方千米的玄武质熔岩与有毒气体，杀死了冰岛近1/4的人口。次年北半球气候大变，北美进入有记载以来最寒冷漫长的冬天；毒气由冰岛高气压区一路向东南飘散，使欧洲致死无数。

曾在《万物的签名》里读到一句印象深刻的话：“苔藓吞噬巨石，虽然缓慢，却具破坏性，一餐持续数个世纪。”Eldraun开阔的地表布满了黄绿色的苔藓，它们就像糖浆淋面，完美地贴合在岩石上，不过三百年的时间，便把大自然杀人的踪迹掩盖成一幅生机盎然的模样。

「地球不需要被拯救，人类才需要。」好像的确是这么个意思，面对一颗自愈能力极强的行星，我们这些寄居者真正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抱歉苔藓的照片忘记拍了）

雾雨

TheMist

曾看到过国家地理的一张照片，是直升机俯拍海面上的一片云，云的下方清晰可见整齐的雨倾泻而下，不过没想到几年后在冰岛我也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景象。

因地势开阔，无遮挡物，于是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那天在从斯塔夫卡冰川往住处开的路上我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后方深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看上去移动得很迟缓，云的下面还有一整片雾白色的区域模糊不清。

“妈妈你看后视镜，云下面那是什么啊？”

“雾吧？”

“可是雾为什么会这么整齐，几乎是一条斜线。”

随后妈妈找地方把车停下，我取了单反把镜头拉近拍了一张，放大一看，竟然是雨！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直观地从远处看一整片雨，还曾以为在地面是无法直接看见云层降水的。

原野

TheWilds

开阔。是那种喊一嗓子，回声都捡不回来的开阔。

原野的远处是雾气笼罩下浅色的山，更远的地方是颜色更浅的山，远远的一路退去，直到山雾一色，分辨不出轮廓。

草地上是农夫扎好的一捆捆干草，妈妈第一回问我那是什么的时候，我说大概是某种行为艺术吧，模拟巨型棉花糖。

公路边或山坡上到处都是埋头吃草的羊，它们看上去懒懒的，很满足的样子。冰岛有32万人口，却有大约80万只羊，难怪纪念品店里到处都是羊毛制品。

瀑布

TheWaterfall

Skógafoss

63°3155.39"N

19°3040.93"W

瀑布宽大的水帘总让我想起火箭发射与花溪米粉。

SpaceX官博发过一张猎鹰9号发射时喷射出的火焰照片，图片被中国网友PS了一双筷子上去，并戏称为“宜宾燃面”。

如果说焰尾像燃面，那眼前的瀑布则神似花溪米粉。

我们

Us

Chengdu

30°3422.13"N

°40.48"E

Davis

38°3241.67"N

°4425.86"W

六月十五日，妈妈从成都出发，我从戴维斯出发，我们在冰岛首都机场汇合，然后开始了为期一周的自驾之旅；太久没碰车的我不敢贸然上手，所以全程都是妈妈开车我导航。前后路程一千公里左右，网易云里下载的首音乐全都播放了一遍，一路走走停停，每天住在不同的地方，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导照片，然后修图修到睡着。

虽然六月无法看到极光，但是冰岛夏日清淡的色调与电影一般的低饱和度画面也毫不逊色。

这一周不论走到哪都是吃鱼，快把鳕鱼的不同做法尝遍了；不开车的时候会点冰岛啤酒来喝，见到卖冰淇淋店会钻进去买两个甜筒，然后坐在街边放空大脑地啃；路过山坡上的肥羊会讨论它的哪个部位比较好吃。

许多瞬间被定格在了相机里，但是旅途中的知觉体验，那种冷空气灌入肺部的感觉，黑沙从指缝漏下的感觉，慢慢驶入一片积雨云下方的感觉，只能靠记忆来维持了。

去冰岛的想法是四月份临时冒出来的，当时只想去到一个足够冷清的地方。期待是从决定去冰岛的时候才开始的，而怀念却在抵达冰岛的那一刻便蔓延开了。

/06/25

于米兰

写在后面

写这篇游记的时候我已离开不到十度的冰岛，在三十多度的意大利待了几天了；突然的气温转换感觉就像一只泡在水里的海星被捞上岸，摊在沙上烤干一样难受。

所居住的Airbnb没有空调（意大利同法国一样，是个全民不吹空调的国度），风扇在床头高速旋转，我抱着电脑不知道写点什么好。

这半年从写哲学课论文的过程中慢慢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下笔前先想想这句话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尽力避免自己的论证被废话弱化。

由于每周要分析数据写实验报告的缘故，研究葡萄酒感官品评的专业课上教授也不断强调

”Itsmeaninglessifitdoesn’tgivemeanythingIdon’talreadyknow.”

如果（这个数据）不能告诉我任何已知信息外的新信息，那这个数据就没有意义。

原先写了1/3，大概字的游记，但因为第二天重读时突然觉得这些文字都太口水，一口气删完了。

曾在无早发的文章里读到白队对于旅行的意义持怀疑态度，这让我把一直以来认为理所应当的观念倒出来重新审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样的俗语，或是“身体和心灵总有一个要在路上”这样的鸡汤在生活中出现的频率太高，使我很长一段时间里误认为旅行的意义总是积极的，白队的怀疑态度对我来说是一种新颖的观点。

我有思考过「旅行」身上的哪个特质成为了它最大的缺陷，然而旅行所牵扯到的种种，不管是环境适应，经济开销，还是游览方式，都太主观了；想要找到一个共通的特质，大概只能回到对旅行本身的定义上。

比如我对一段满意的旅行的定义是「人少天阴能出片」其中“能出片”是最重要的，这项因素能直接决定我的情绪和耐心。冰岛三项具备，所以为了拍到好照片爬山徒步淋雨吹风都没关系；米兰只满足其中0.3项（勉强能出片），机会成本太高，还不如在家读一读陈丹青。

热闹繁华的米兰比人迹罕至的冰岛更令人感到孤独，特别是当深夜饿了，吃着白天打包的披萨时尤为想念家对面苍蝇馆子的酸辣粉和牛肉军屯锅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