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抹茶蛋糕的斯科加瀑布。
01
降落的时候，因为睡得过熟过久而只能忙于用耳钉换sim卡，没能提前酝酿抵达的情绪。
十月的冰岛并不太冷，且擅长配色。冰川冷白色、玄武岩墨黑色，苔原抹茶色、泥土赭红色……取色暧昧，配色小心，好像这里真的有精灵。
取好行李，等来从香港出发的女朋友Moss，上车前往我们的第一个住处。四年前一起在英国毕业之后，我们通过相约旅行保持联络。
02
一路标示都是冰岛语。这种接近古代维京人古诺斯语的古老语言，对我来说像乱码，无迹可寻，猜都没有方向。
后来遇到的每个冰岛人，都爱读自己长长的冰岛语全名给我听，像长句，气息玄妙——而听者不明所以的表情总令他们得意。
03
放下行李，已经傍晚，在一条排满了高高低低彩色小房子的街道上，我们住到了湖蓝色的一幢。
出门米就是人气景点哈尔格林姆斯教堂（Hallgrímskirkja）。不过我们应该是读书时代在欧洲用尽了教堂兴趣份额，再没探究的意欲，接连几天，两人默契径直路过。
▲误打误撞碰到了冰岛的深秋。
04
辛格韦德利国家公园（Tingvellir）并不太“冰岛”，反倒像是油画里的中欧乡村。它地处北美板块和欧亚板块分离巨大裂谷的边缘，这两个板块依旧在以每年2厘米的速度渐行渐远。
人类总对自身不可逆的变化慌张不已，面对地质的分离却理智冷静，没有人会问“还会回来吗”的傻问题。
05
冰岛到处都是绵羊，而绵羊时刻都在进食。
无论天晴下雨，漫山遍野都是一团一团的白色圆球。它们时刻以稳定速率吃草，没有固定朝向，好像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
坐在车里不断路过一群又一群的羊，天下起雨来，想起《百日告别》里说，新西兰雨天会有人用直升机巡逻，找到那些因为吸了太多雨水而倒在地上的羊，去把它们扶起来。
听到这个故事的当时，第一个告诉了V，他说他知道，补充了一句说应该是假的——就也没再与第二个人分享。有个总是太过于冷静的朋友，多少会有些气馁。
不过，无论南半球有没有扶羊人，冰岛的确绵羊太多、农夫太少，向导说，在每年冬天来之前，全国的农夫得严肃花上三个月才能合力把所有绵羊赶到羊圈里。
▲冰岛的马真的是horse哦，不是pony哦。
06
盖歇尔间歇泉（Geysir）第一次喷出地表的时候，我正在后悔自己没有带羽绒——环形路上的每一个郊外，都比雷克雅未克市区要冷很多。
第二次喷出地表的时候，我又在试着揣摩隔壁大间歇泉（TheGreatGeysir）的心思：这位因为被丢了太多石头，从年就开始休眠的终极前辈，看到人们围住后辈（在它看来不壮观）的水柱等待欢呼，会悲伤、羡慕还是欣慰。
07
盖歇尔的水柱不知道第几次喷出地表的时候，我坐在仍可以看到它的餐厅里，第一次吃到了用冰岛本地方式烤得半熟的羊排。
也许是因为吸收了寒冷天地间某种能量，冰岛羊肉出奇的多汁（本来觉得这样讲有点残忍，但在凑近羊群被凶狠咩过一次之后，这样的内疚就消失了）。
何况，到处都是避都避不开的羊肉料理。一种叫做kj?tsúpa的羊肉汤尤其多，几乎是每一个食肆的标配。无轮视觉味觉，它都很像家常排骨萝卜汤，只不过排骨的角色由切成小丁的羊肉扮演，萝卜则由芜菁甘蓝和土豆代替。
而整个旅程里，为了给胃袋安全感，我大约喝掉过几十碗滚烫的kj?tsúpa。后来还会下意识用“几碗羊肉汤”来换算物价，而回国之后，至今没想再要吃羊肉。
▲在冰岛的第一餐。
08
沿途很多瀑布，我最喜欢古佛斯（Gullfoss）和斯科加（Skógafoss）。
古佛斯是巨大的断层峡谷瀑布，之前在下饭综艺里见过它充满极地气息的猛烈冬天版，但在秋日斜阳里，也有另一种黄金魔幻：水汽在空气里倒回天空，清晰、细密、镜头很慢。
思绪很容易就跟着水汽的游丝飘起来，会想起纪录片里的跳羚，或者想起变成泡泡的小美人鱼，直到头发被彩虹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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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加瀑布则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清净自在。包裹着它的山崖不是墨绿、军绿、草绿或是什么明确的绿色——而是怀旧而含糊的抹茶色。
故意双眼虚焦，会觉得它像块巨大的、抹茶铺好厚的蛋糕，我猜口味偏苦，不会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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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不大，但环形路总笼罩着路漫漫、道途遥远的气质。
▲大风大雨里的黑沙滩，目之所及非黑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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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维克黑沙滩（Reynisfjara）的时候风大雨大。而我忘了把伞从行李中拿出来，又错穿一件中看不中用的羊毛大衣。
于是大衣就像新西兰的棉羊一样吸饱雨水，连午餐高热量的奶油汤和很大份的现炸薯条，也无法治愈向内辐射的湿冷。
途中认识的冰岛男生说，你看，fashion在冰岛没有用。
迫不得已，只得沿途着急地添置了装备。一件轻型羽绒外套、一件重型厚胶雨衣，不美且贵，但温暖干燥，还有“madeinIceland”给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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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轻盈羽绒包裹，在温暖的车内擦干头发、晾开大衣和毛线帽，神经才回过神来，突然庆幸能够拥有大风大雨的黑沙滩。
目之所及，非黑即白。空气雾白，沙滩深黑，好像没有什么光线会再被反射出来，白浪发出粉身碎骨的潮声。
站在雨里，被倾盆的荒芜感攻击，好像周围空无一物，好像就算大声叫喊也会被吸收一样。好像只能服从。
▲火山口湖的可爱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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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一个忘了名字的郊外。宿处的小山坡对着一个大湖，大湖映着冰岛又大又圆的中秋月亮。
Moss因为太规律的朝九晚五而时差严重，回房睡了。我一个人去吃晚餐，选了菜单上的“今日鱼捕”，上来的是一份烤三文鱼腩佐土豆，很合胃口。
嘲笑我大衣的冰岛男生和他的朋友点了啤酒，他说，今晚肯定会有极光：“虽然人类的肯定在这件事上没什么作用”。
在屋外找到一个草坡，没有露水，也没有沾湿的泥土，柔软干燥。银河很低，北斗七星的勺子又大又近。我索性躺了下来。盖着白天买的羊毛织毯，又厚又暖，毯子上有很多海鹦图案。
然后极光就出现了。
出发之前，我预想过自己看到极光会想什么——原来根本什么都不会想：所有的意念都兴趣盎然地集中在夜空，好像全世界只有眼前正在跳舞的绿光需要在意，没名没姓也没有旧事。看极光接近一种对望，想起谁都像是不忠。
▲冰河湖的蓝色浮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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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杰古沙龙冰河湖（J?kulsárlón）的那天，风很大，无论如何都不是适合散步的天气，但我却顶风沿着湖岸连走两遍，留了很久。离开的时候天都晴了。
冰河湖是瓦特纳冰川（Vatnaj?kull）的泻湖，冰川融化，猛烈断落，脱离冰舌，它们漂游在湖面成为的蓝色浮冰，或者冲入大海，又或者再被海浪推回岸边，搁浅在沙滩上。
▲新手袋，和钻石海滩的莫兰迪色系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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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徒步的向导是个伦敦男生，哦我太喜欢英腔。下山的时候，已经暗暗决定好了下次冰川徒步的时候要带哪支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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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总要固执早到机场很久的人，这种固执在很多年后的冰岛终于有用了一次……
因为在飞阿库雷里（Akureyri）的前夜又驱车郊外看了极光，所以那天清晨，困极的我是在凯夫拉维克机场小姐姐告知我们走错机场的微笑里醒的神。
花了额外的一个小时赶到正确机场时候，离登机还有半小时——但其实这里的check-in柜台才刚刚开放。
这是一个没有安检的迷你机场，只飞国内线，比便利店大不了多少。全部设置也就是两个check-in柜台、一个登机口、一个厕所，和一条过家家般窄窄的托运行李运送带而已。
▲飞机口袋里的“SharedSt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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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往阿库雷里的机型也很小。得要路过起落架，自己走到飞机面前，从弹开的半圆形楼梯登机。我的6排已经在飞机尾部，只有一个空乘，机油味很重。
没有娱乐屏幕，但每一个座位前袋里都有一本叫做“SharedStories”的共享旅行日记。其实是一本空白的笔记本，每个乘客都可以在里面或写或画。昏暗狭小的机舱里很安静，有人在写、有人在读。
45分钟之后，我读完4本日记，飞机平稳抵达阿库雷里，这里的初雪刚刚放晴。
▲冰川上覆盖着黑色的火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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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负荷了我太多的期待，也可能是因为池子里的年轻人都喝多了啤酒实在有些过于兴奋，米湖的露天温泉反倒成了旅途里的一个普通。
因为我发现自己在遥远岛屿的水光氤氲里，竟然开始走神想念年初的日本伊豆。
那时候一到傍晚，我就放弃房间里的私人风吕，穿着浴衣跑去楼顶的露天大热汤和小满约会。我们听着海浪的规律呼吸，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了很多话，也不计较记得或是忘记。日本二月低温的海风混在干净的空气里，容易让人不知觉地泡得过久，回房间倒头就熟睡。
▲地热谷很臭，很美，很不像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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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热谷（NámafjallHverir）很不像地球，还未走近，就有浓烈温热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入口写着的“staysafe,respectnature”，会让人下意识变得谦虚一些。
受高温地热和火山活动喷出的化学物质影响，这里的地表色彩斑斓，洞穴星罗棋布，缓慢慵懒地冒着滚烫的咕嘟，烟雾缭绕。
这里开始形成的时候，中国还是西周。地下的蒸汽年来不断从石缝里冒出，极速冲向天空，制造着云朵。
▲"Cloudfactory"，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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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库雷里的时候特意留了半天，在咖啡馆里点好一杯咖啡和两块曲奇饼干、铺开十张明信片，认真写。
这是小时候流行的旅行传统项目，很久没有进行了——有时候单纯是不知道要寄给谁，另外一些时候，是顾虑大人的世界里，慢送的信息和手写的字，会不会有些过于用力了。
所以收到的都是爱人呀，嘻嘻。
。
记得的瞬间很多，
能呈堂写出来的却有限。
能看到这里不容易，
谢谢你。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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