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从打发极夜玩音乐到成就一个逐渐影响世界音乐圈的音乐产业，冰岛是如何依靠音乐，另辟蹊径，开拓具有冰岛特色的经济复兴之路的？撰文、采访/浦润民
一坐上冰岛航空公司（Icelandair）的飞机，乘客便会感受到冰岛对于音乐的重视。等待航班起飞期间，机舱内空灵的歌声不绝于耳，椅背显示屏上不断滚动着歌曲的介绍，机上杂志提供大大小小的音乐演出广告。冰岛航空这么做似乎是有意为之，希望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冰岛除了仙境般的自然风貌，还是一个盛产各类乐队和歌手的音乐国度。
自年金融危机席卷冰岛后，音乐成为冰岛通过文化复兴经济的重要内容。行走在首都雷克雅未克（Reykjavik）的港口边，游客都会被一座造型独特的建筑物吸引。这座名为Harpa的音乐厅在年金融危机时一度停工,人们都以为它将就此被废弃。然而冰岛政府却有着另外的打算。当时，冰岛政府并没有为破产的银行业买单，而是斥资约1.6亿欧元继续修建完成了这座颇具未来感的音乐厅，它被视为冰岛“重生活力的象征”。现如今，文化产业占冰岛GDP的4%左右。
◆雷克雅未克（Reykjavik）街头的乐器商店，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一如日韩文化的输出，国土面积不大的国家亦有可能通过文化为自己谋求海外市场，这对小国是范例，对大国更不失为启迪。“我们意识到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冰岛教育、科学与文化部部长KatrinJakobsdottir说，“我们正将国有银行的资金转移到创业产业投资上。”越来越多的投资正涌入冰岛的文化创意产业，其中自然包括音乐。根据纽约著名音乐网站PigeonsPlanes的评论，“这座冷若冰霜的岛国已经成为时下最生机勃勃的音乐现象”，在不久的将来，提及冰岛，人们的印象中也许不再只有冰川和温泉。取而代之的，将会是回响在世界各大舞台上的冰岛仙乐。
为音乐而生的国度早在年雅典奥运会的开幕式上，冰岛女歌手Bjork的表现已惊艳全球。此后，越来越多的冰岛音乐人开始活跃于世界各地的舞台，为人们带来独具冰岛风格的音乐作品，其中较为被乐迷所知的除了像SigurRós这样的国宝级乐队,还有像BangGang、OfMonstersandMen等不断涌现在世界舞台的新面孔。在年上海世博会上，BangGang就代表冰岛在冰岛馆为中国观众带来一场视听盛宴。
IMX是一家专门帮助冰岛本土音乐人进行海外演出的组织。根据它的统计，在年，这座人口数量仅32万人的岛国共为海外市场带来了超过场音乐演出，其足迹也涉及对于冰岛人而言十分遥远神秘的中国。另外，关于冰岛音乐的纪录片《尖叫的经典》中提到，冰岛有超过支乐队。而这些冰岛音乐人正活跃于互联网，伺机走出国门，在世界的舞台上表演。
◆冰岛容量最大最重量级的Harpa音乐厅
当飞机降落后，游客仍然可以感受到这个国度对于音乐的热情。在专门介绍冰岛生活休闲的双周报《TheReykjavikGrapevine》上，足足有7个版面密密麻麻地登满了冰岛各地的音乐表演通告。首都雷克雅未克（Reykjavik）的闹市区里，鳞次栉比的live酒吧在午夜以后上演风格各异的音乐表演，许许多多乐队都以在最负盛名的Hresso酒吧登台表演为荣。就连冰岛的风景名胜都有可能成为音乐的表演场地。冰岛最负盛名的蓝湖温泉（BlueLagoon）就曾经作为音乐节的演出地点，人们在享受温泉、欣赏蓝湖美景的同时，还能观赏乐队精彩绝伦的音乐演出。
冰岛并不像它的人民那样少言寡语，也不像它的景致那样荒凉冰冷。在冰岛高冷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渴望繁荣的火热内心，一如这个国家的音乐人希望全世界听到自己的声音。究竟是什么让冰岛人心中维系着难以磨灭的音乐情结，又如何最终让他们通过音乐为冰岛带来商机？
冰岛音乐在世界音乐史上看似是后起之秀，在年之前，整个冰岛只有一家电台，而今天，冰岛拥有46个大大小小的音乐节，数量早已超过了某些土地面积大于其20倍的国家。冰岛的一些顶级唱片公司也足以叫板牙买加的雷鬼音乐工厂。
◆在冰岛著名的蓝湖温泉（BlueLagoon），经常举办音乐节，人们手持饮品尽情享受
冰岛音乐在当代音乐的正式崛起始于年代前后的朋克风潮席卷全球，朋克音乐入侵冰岛，当地众多青年男女都投入了这场音乐的革命，组建摇滚乐队。其中，一支名为Sugarcubes的乐队横空出世，红遍冰岛后又迅速扩张至英国乃至美国，冰岛最为人熟知的女歌手Bjork就是通过担任这支乐队的主唱而一夜成名。此后，冰岛音乐开始走入全世界的视野。
然而，冰岛音乐能有今日绝非30余年的积累就可以达到。可以说，冰岛在自然、历史、风俗和社会的方方面面都为冰岛音乐如今的成就打下了基础。BjarkiSveinbjornson博士介绍，14世纪产生的古老的民谣在当今的冰岛仍在传诵，而冰岛民谣的韵律也一直影响着如今的冰岛音乐人，比如冰岛的国宝级乐队SigurRós。
冰岛只有30余万人口，却有着90多间音乐学校。从学前班开始，冰岛的教育就极其重视音乐，音乐几乎是一门必修课。根据冰岛教育、科学与文化部门出版的一份报告显示，冰岛的八成人口曾学习过乐器。该报告还指出，音乐学校普遍要比其他艺术学校享受更高的社会地位和声望。对于音乐的尊重也促使冰岛催生出一系列音乐人才。而随着互联网的兴起，学习乐器的门槛也变得更低，越来越多的人在极夜中的闲暇时光通过视频学习演奏各类乐器。在中国进行了多次巡演、炙手可热的冰岛音乐人BardiJohannsson就是通过网络自学了多种器乐。
◆冰岛的教育极其重视音乐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冰岛音乐人，BardiJohannsson还向《周末画报》财富版总结了为何音乐在冰岛人的生活中如此不可或缺。“每年11月到1月之间，冰岛都处于暗无天日的极夜，极夜里大多数人都无事可做，除了织毛衣和阅读，冰岛人从小便将漫漫黑夜寄托在了音乐上。人们会通过组建一支乐队来联络感情，结交朋友，度过漫长的极夜。所以冰岛人喜爱音乐其实是基于社交的需要。”
冰岛政府以及多家社会组织也不遗余力地扶持冰岛音乐产业的发展。上文提到的帮助冰岛出口音乐产业的IMX是其中的佼佼者。除此以外，冰岛还有许多家组织在为冰岛音乐奔走。KraumurMusicFund是一家规模较大的非营利的音乐基金，它的顾问委员会名单包括Bjork、冰岛管弦乐团的主席等重要人物。于年建立在雷克雅未克的基金会持续支持冰岛的音乐艺术家们在冰岛境内和境外进行演出。每年，该基金都会提名20张冰岛音乐人的专辑，并为其中6张颁发Kraumur奖。同时，这家基金还发起了Innrásin巡演计划，旨在将冰岛的音乐中心从首都雷克雅未克拓展至冰岛其他城市，既为音乐人进行了全国性的宣传，又带动了冰岛其他地区的音乐产业。
小而精的产业模式冰岛人口稀少，但是唱片公司的数量却不少，在IMX网站上列举出的较为成规模的就有19家。还有一些较小的公司未能榜上有名，大多都由艺人一人组成，独自完成创作到发布的全部流程。受益于这样小规模的制作团队，冰岛音乐人才能拥有很高的自由度，制作出极具实验性风格的音乐。
事实上，即便是那些谈得上有规模的唱片公司也常常只有四五名员工。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是这些小而精的唱片公司向世界源源不断地提供出自冰岛的独特音乐。
◆各大音乐节为冰岛吸引大量游客
以BardiJohannsson为例，他拥有自己的工作室BangStudio录制音乐，从作曲到作词都由他一人包揽。至于唱片的发行，他则与冰岛的SENA公司签约，仅负责其在冰岛境内的版权。SENA的员工达到70人，在冰岛已算得上是“大企业”。然而SENA涉猎的事务并不局限于音乐，还有影院和游戏等其他文化产业。根据BardiJohannsson的描述，SENA公司负责音乐的部门也仅仅聘用了4人。他们的分工简单但是非常明确，完整贯穿整个唱片发行的过程，包括总监、编曲、发行、设计。
然而冰岛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唱片公司与音乐人在国内如此小的市场中是无法达到供需平衡的。套用BardiJohannsson的描述或许能更形象地表明冰岛音乐人在国内发展所受到的局限。“在冰岛，每一百个人就有一张我的专辑，这是很高的比例，可是由于冰岛人口只有30万，这意味着我只卖出了张唱片。可是如果把这个比例仅仅放在中国北京，销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因此，许多音乐人都努力寻求与海外唱片公司签立合约，走向更广阔的市场。当出国演出成为许多冰岛乐队和歌手的愿景后，IMX应运而生。这个组织由Sugarcubes的成员SigtryggurBaldursson建立，其前身原本仅仅扶持冰岛本地音乐人制作、发行唱片。而如今，IMX已经帮助上百支冰岛乐队完成了海外公演的梦想，并已涉足冰岛的多项大型音乐盛事的组织运营，比如著名的Airwaves音乐节。BardiJohannsson的新专辑也受到IMX的赞助，他评价该组织为“冰岛音乐的大使”。
音乐盛事遍地开花冰岛最为重要的音乐盛事当数每年11月在首都雷克雅未克举办的Airwaves音乐节。这个在年从一家废弃的飞机仓库中起家的音乐节如今早已成为冰岛，乃至全球最盛大的音乐节之一。不仅冰岛政府扶持该音乐节，众多公司也争相为其投资，其中就包括冰岛航空。
去年，该音乐节吸引了全球支乐队进行表演，包括TheRapture、FlorenceandtheMachine等大牌乐队。另外，加上到访的上百家媒体和数万乐迷，冰岛的人口在音乐节期间相当于增加了原本的1/5。音乐节创办的第七年，参与Airwaves音乐节的游客单在首都就带来万欧元的消费，而随着音乐节在世界范围内的知名度提升，在年，这个数字增长了82%。诚如《滚石》杂志的评论，冰岛Airwaves音乐节“已经成为了音乐节年历上最潮的周末”。
◆在中国进行了多次巡演、炙手可热的冰岛音乐人BardiJohannsson
Airwaves音乐节的重要性也已经远远超越了音乐本身。一直以来，冰岛的旅游季高峰一直集中6至8月的极昼时节。那时，冰岛日照时间充沛，适合游山玩水和旅游观光。将该音乐节设立于11月极夜的开始体现了创立者独到的考虑，它将冰岛的旅游季延长至较为冷清的极夜。
沿袭同样的思路，冰岛又在1月设立了DarkMusicDays音乐节，吸引游客来观赏极光的同时也能够参加热闹的音乐节。而且，音乐节的场地也不再局限于首都，而是分散在冰岛各地，带动整个冰岛的旅游业。比如，ExtremeChill音乐节就在具有冰川景观的小镇Hellissandur展开。
由于各大音乐节贯穿全年，去年，冰岛接待全球的游客量达到约万人次，而10年前仅为30万。一位亲临现场的观众如此总结冰岛的音乐节：“在音乐现场，每个人都说着英语，却不见得每个人都来自英语国家。”
除了海纳百川的国际音乐节，冰岛还有一场名为IcelandicMusicExperiments的老牌音乐比赛，专注于选拔国内的年轻乐队，其历史已经有33年。经过5轮半决赛和1场大型决赛，50支乐队将面临专业考核以及层层筛选，最后诞生一支冠军乐队。如今炙手可热的OfMonstersandMen乐队就是年的大奖得主。而年，誓将自己的音乐产业带向全世界的冰岛还把这场国内比赛带到了英国格拉斯哥（Glasgow）。
冰岛音乐逐渐走向世界，可是走出的音乐人大多还只能在小型的livehouse或酒吧进行演出。有人指出，由于风格前卫，冰岛音乐难以打开更广阔的市场，获取更大盈利。冰岛音乐人正在以实际行动反驳这样的论调。他们不愿意将自己局限于出唱片、开演唱会。BardiJohannsson接受《周末画报》采访时就明确表示，自己的收入大部分并不来自唱片和演出，而是来自影视剧创作配乐。另外，他还涉足时尚、脱口秀和电影行业，是名副其实的“多栖艺人”。实际上，这也是许多冰岛音乐人所选择的发展道路。Bjork就曾参演电影《黑暗中的舞者》，并获封戛纳影后；SigurRós也经常配合音乐拍摄实验性质的电影。
一直以来，冰岛因其丰富的地热和冰川资源被称为“冰与火的国度”。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冰岛制造”将被重新定义，代表一个以音乐为中心的多方位创意产业，与它的自然资源合奏一曲来自北极圈的“冰与火之歌”。
编辑/沈菁本文选自《周末画报》，转载请注明出处！浦润民赞赏
